她忍着撑着,有时实在受不了了,就背过脸偷偷掉几个眼泪。这无边无岸的日子,何时是头啊!
新房子新家,她想好好的过日子,可是,事情往往不从心意上来。自己这日子,有些人想都想不着,可是自己却觉得是地狱。男人老范是玩场合的,最不缺的就是钱。玩场合的人就有场合,每天晚饭后都招来一群村上有头有面的人在客厅打扑克,搞得家里乌烟瘴气像赌场一样。刺鼻的烟卷味,让她感冒一次就肺里不好,大夫最常开的一味药就甘草片;爆炸似得吆喝声,几乎要顶起房顶,那些四五大十的大龄男人,一来起扑克牌就成了鬼,脸上贴满纸条,满嘴讲着脏话,不到十二点不离开。自己还要强装笑脸做阿庆嫂,给他们泡水倒茶买烟买饮料,有时候还得搭上家里一些水果点心,瓜果梨桃不分家吗!他们来家玩看见桌子上有那些东西伸手摸起就吃,像自个家里一样。
她记得出嫁临上婚车时妈妈姐姐扒她耳朵说的几句话:“嫁汉嫁汉,穿衣吃饭,男人嘛,只要拿来钱花拿来吃的喝的穿的住的就行,别的都是假的。”
丈夫玩场合做生意,一大群狐朋狗友。从不出力,却一直耽误不她的钱花,隔段时间扔给她一沓子红红的百元大钞。她本是个本分人,也不会花个钱,拿到钱就给他攒着,攒着攒着就盖起了三层小洋楼。丈夫自从当了村支书,家里越发成天嗡嗡的,比戳了马蜂窝。特别是晚上吃过晚饭后,问事的,打牌的,递烟.送礼.大信封.阿谀奉承的话肉麻的恶心,家里成了大集场子。可是,自打老范当了支书,拿回家的钱多了,每次都转她手机上,都是大数目。让她看着倒有些心虚。
家里消停了半个多月,那几个打牌的没来,其他的也稀稀拉拉少了一多半。她还以为男人五十多了,稳重了。这两天,一吃过晚饭,家里又开始上人了。
今天晚上,大家来没打扑克牌,围着茶几坐着,喝水吸烟聊闲天。
村上的会计让抓了,说是贪污截流。其实,那件事她早有耳闻。不是常有人说嘛,女人,可不能小看了女人哪!某些方面,十个男人也不及一个女人。就拿小道消息这条,她先知先觉的功能,曾让丈夫叹服的对他翘起过大拇指。这些天,睡前,她试了好几次想向丈夫打听打听那事,丈夫是支书,和村会计比较接近,一定对那件事不生,可她一直没问出口。思忖思忖,老婆老破吗!一些牵扯到男人又特别敏感的的事最好不要打听,虽然好奇心拱的她受不了,也怕管不好自己的嘴巴误伤着自己的男人。
他们聊些什么?男人的事呗!男人就是大胆,男人都是冒险家!那村会计做了假账,让上级查账的查出来了——两万块钱的问题,会计招的是两万块。外人议论:恐怕不是两万块的事哪!听说人都弄到县上去了。
大家说一阵,叹息一阵。那是村上一个文化人明白人吗,平常文质彬彬老实的蛤蟆头似得,遇上邻居百舍的红白喜事,帮着写对联写请柬写帖子记簿子,跑前跑后的不辞辛苦,整天连句多余话都没有,谁也想不到他是那样的人。最后的结论是,都该当官是,社会上不都那样说吗:当一个官毁一个人,清酒红人面,财帛动人心啊!
这个村怎么回事,前年逮了个副支书,听说判了十五年,今年进去个会计,不知要判多少年,得看人的造化了,千万别贪污多了。
还是素质差,人这位范支书当了三届了,清水摆的一样,没出过一点事。
事情过去半年多了,那会计的事终于有了结果,十年,又是十年!那天下午,看见丈夫用塑料袋装了几个熟菜回家,一看就知道丈夫今下午得喝一气,自己就慌忙去灶上又给弄了俩热菜,老范今天似乎特别高兴,喝的脸上红扑扑的,酒罢,还五音不全的唱起了《沂蒙山小调》。
今天怎么那么高兴,遇上什么喜事了?
她大着胆子坐到丈夫对面,伸筷子夹了一块番茄炒鸡蛋送进嘴里,颤着音问了一句。
女儿明天回家,和女婿一起。丈夫醉眼迷离,朝他翻了翻眼皮,骄傲的说了一句。她知道,女儿是大学生,三十多了,女婿在检察院工作,比丈夫小两岁,前窝有一个儿子都读初中了。
第二天,丈夫定了饭店,等到晌午女儿女婿还没来家。一会,丈夫接了一个电话,是女婿打的。说女儿今天不回家了,刚去医院拿出来化验单——结肠癌早期,抓紧治疗可能还有点点机会。
听了丈夫的话,她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。